【财新网】2021年以来，双减政策落地后，上海多家教培机构或门店相继倒闭，家长学费打了水漂。近期一家大型连锁托育机构“爆雷”，更令家长猝不及防。

　　上海疫情下教培、托育机构无法开展线下服务，资金面紧张。8月9日，子藤教育在官方微信发布暂停托育服务的通知，称因疫情影响无法复课，公司经营入不敷出，子藤托育下辖所有园区将于8月7日起阶段性停止营业，恢复时间待定。子藤教育主要为0—3岁儿童提供托幼教育服务。

　　据家长自发统计，子藤托育共有10个园区，包括南汇贝贝熊、青浦子熙、浦东阡寻、长宁悦宝园、普陀瑞贝咖和静安睿曜等，涉及370余个家庭，其中包括多个外籍家庭。每家托育园的标价不同，月均在5000元到近万元不等，目前应退金额粗算下来已有800多万元。

　　上海公办托育资源紧张，家长“一位难求”，民办托育机构可以成为有效补充，满足社会需求，但需有关部门切实落实监管职责，并做好风险处置。8月16日，国家卫健委等17部门印发《关于进一步完善和落实积极生育支持措施的指导意见》，发展普惠托育服务体系放在重要位置。

停课后退费难

　　有家长反映，子藤教育将经营问题归咎为疫情无法令人信服。今年7月，多个园区告知家长可以复课，同时投放软文广告进行招生，不少家长是7月底报名，等待9月开学。“现在突然闭园，一次课都没上，让人怀疑机构就是为了圈最后一波钱跑路的。”

　　此外，家长指出，今年3月初静安校区传出关园消息，说明公司整体策略上已经在收缩业务，那么7月就不应该继续招生。

　　目前子藤教育给家长提供的退款方案是，在家长签订退费协议后的三个工作日内，支付首笔学费退款（即未消课程费）的3%；同时承诺在一年内以分期兑付学费，对未消课程进行登记退款。但家长对这一安排并不满意。

　　一位家长向财新展示了机构给出的“终止协议”，协议上关于费用支付等关键信息均为空白，且在协议右上方还写明“本文件除签章落款外，所有手写内容均无效”。这些细节操作，让家长觉得机构缺乏诚意。

　　一位从事律师工作的家长透露，一旦家长签订“终止协议“，并拿到3%的第一笔退款，那么在明年8月之前，走信访、举报去维权的通道就被关闭了，未来一年内机构是否退还剩余款项，完全要看机构的信誉度。

　　一位在子藤教育旗下上海浦东阡寻托育有限公司给孩子报名入学的家长强调，自己是看到这家机构在政府“白名单”上才放心报名。在上海市托幼工作联席会议办公室管理的“上海市3岁以下幼儿托育服务管理平台”上，能查到这家机构，上级行政部门是浦东新区教育局托育服务指导中心。上述联席会议办公室设在市教委。

　　部分家长致电浦东新区托育服务指导中心，反映关店情况。对方回应将尽力同业安置和督促机构给出更好的退款方案。

　　目前已有家长通过法院递交诉状，要求机构把没有履行的部分学费退还。“官司是肯定赢，但是钱有99%可能是拿不回来的，因为机构早已转移资产。”家长感到维权困难重重。

关联地产公司

　　2021年10月，教育部、国家发改委、中国人民银行等六部门联合下发《关于加强校外培训机构预收费监管工作的通知》，要求对各地培训机构的预收费实行银行托管。根据家长反馈，子藤教育集团从未设立相关账户。部分家长从子藤员工处了解到，目前子藤旗下10家托育园的账面资金全部为零。

　　一些家长质疑，子藤教育在去年底已经有“金蝉脱壳”的打算。2021年12月，上海子藤教育科技（集团）有限公司法人代表由李彦漪变更为张薛，后者有限制高消费纪录，俗称“老赖”，本人无任何可执行资产。

　　李彦漪和其母薛萍分别持有子藤教育95%和5%股份，李彦漪是上海本土地产公司爱家置业集团创始人李笙安之女，目前也是爱家置业法定代表人。

　　根据媒体报道，“90后”李彦漪本科毕业于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经济专业，硕士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东亚经济，在加拿大生活8年，日本生活2年，2017年学成回国接班。

　　和低调的创始一辈不同，李彦漪接班后频频出席各种论坛、在媒体上曝光，走出不同的企业经营道路。2019年，爱家置业启动品牌战略转型，将传统地产延伸至商业及文旅地产，并不断涉足教育、养老等行业。

　　子藤教育集团成立于2019年，是李彦漪主导的爱家集团教育板块，和集团产业布局有所关联。除了托育园之外，子藤教育2022年在湖州安吉开设了一家K12学校和大自然学校。同时爱家集团也投资了“安吉白茶小镇”。

　　2021年，爱家置业密集变更股权。2021年3月，李笙安退出投资人行列，将股权转给李彦漪。后者持股比例由75.12%升至90.45%。2021年6月25日，由李彦漪担任法定代表人的上海瑷安企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成为爱家置业大股东，持股95%，股权穿透为离岸公司。2021年8月，李彦漪和薛萍退出股东行列，同时新增由李彦漪担任法定代表人的苏州瑷咏投资有限公司，持股8%。目前上海瑷安为爱家置业最大股东，持股91.86%。

　　打包资产放入境外主体，往往被外界视为公司筹码上市的前兆。但爱家置业并未有进一步动作。2021年以来，地产行业资金面紧张，多个大企业债务违约，多地楼盘烂尾，地产股市场表现低迷，并非企业上市好时机。

　　2015年至2019年，不少地产公司进行多元化经营的尝试，并且探索文旅城、小镇等新的地产业态，但这些项目投资回报期较长，推高企业杠杆。随着近两年宏观环境变化，很多企业不得不进行战略收缩，大刀阔斧做减法，尤其是斩断像教育板块这样与主业弱关联的板块。

托育难题如何解 　　除了退费难以外，在机构关停后，不少家庭还面临孩子失托的更大压力，近一半幼儿明年9月才能上幼儿园。有家长反映，上海0—3岁的托育班名额都很紧张，机构一开放报名很快就报满，因为这是刚需。

　　家长表示，上海公办托育园的名额非常少，一个街道或镇就开1一2个班，每个班不超过20名幼童，甚至有些地区没有开设公办托育班，远远无法满足需求。“我去公办报不上名，两个托育园的招生老师都电话里跟我说，您去看下教育局网站吧，有公示的民办托育机构，建议您去那边报名。我们不得不选择民办。”

　　在家长代表与机构谈判的过程中，甚至有少数家长在现场表态，愿意接手个别园区以恢复运营，但机构代表未同意。“目前上海市政府对于有能力照顾3岁以下幼童的服务机构提供了非常好的免税、减税政策。10家园区中，有至少2个园区是有家长愿意接手的，就是通过合法手段买下单个园区的经营权。不少家长愿意在有人接收园区后，继续读下去。”

　　部分家长认为，托育机构和其他培训机构不一样，不能一倒了之，因为托育和小学、幼儿园一样，是社会刚需，应该由政府介入，加大公办供给满足需求，并且监管民办等市场补充力量，让家庭在响应国家号召生育二胎时没有后顾之忧。

　　托育资源紧张已引起社会广泛重视。8月16日，国家卫健委等17部门印发《关于进一步完善和落实积极生育支持措施的指导意见》，其中一大重点就是发展普惠托育服务体系，措施包括支持有条件的用人单位为职工提供福利性托育服务；在满足学前教育普及的基础上，鼓励和支持有条件的幼儿园招收2—3岁幼儿；鼓励有条件的普通高等学校和职业院校开设托育服务相关专业，加快培养专业人才等。